蜻蜓之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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Dec 4, 202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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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ove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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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清晨

像以往的无数个清晨一样,我出门散步经过那熟悉的道路和绿植,天空湛蓝澄亮,眼前的一切都那么清晰鲜活地存在着,走到路灯下面时,我发现了一只蜻蜓。这是一种十分机敏的生物,一双巨大的双眼里还暗藏着无数的小探测器。周围一有动静的时候便会发动报警之后警觉地飞走。但是,今天我走近到它的跟前,它还是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。我伸手触摸时发现它已经死了,头部被挤压,在我小心翼翼地拿起时还和大地粘连在了一起。

世界的“一脚”

我们不能妄下定论说,一定是有人杀死了这只蜻蜓,毕竟人类并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存在物。于是,我仔细观察了这只蜻蜓:头部受到挤压变形了一些,前肢缩在一起,眼睛受到了损伤,但还保持着完整,身体的其余部位都十分正常。这不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类“受害者”,在此之前还有蝴蝶、甲虫等等,只是那些生物相比较而言仿佛风干的标本, 表面没有受到任何伤害,但却不再活动了,那些生物大概是自然死亡。但这只蜻蜒不一样,它不会自己挤压自己,而且因为较轻的体重不会是被在狂风或者其他天敌残食,那样的话尸体就不会如此完整了。一定是世界上人类的“一脚“结束了它的生命,这一脚召示了蜻蜒的死亡以及人类的存在。但是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,蜻蜒自然死亡(可能因为饥饿、天气寒冷等等)之后,人类的一脚使它粘在了大地上,而我平常的散步,无意间发现了这“一脚” ,无论是给予这只蜻蜓死亡的一脚, 还是二次伤害,使蜻蜒再次与大地发生关联的一脚, 我的出现都揭露了这三者的存在:蜻蜒、死亡、人类的一脚,于是,我决定调查到底是谁的这“一脚”介入了进来。

监视,访问清洁工

我迅速锁定了目标,一位清洁工,他在公司的食堂工作,每天的工作任务是清理打扫桌子,扫卫生间,为什么会选定他呢?公司的其他清洁工都是女性,所以在他第一天上班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他,身材瘦小,肤色灰白,总是在安静地擦桌子,暗自坐在角落的桌子,扣一扣指甲,看着远方发呆。从不和其他清洁工闲谈,和其他清洁工聊天时的嘈杂声对比,这位男清洁工显得更沉默了。当然我不会贸然行动,在观察了一周后,我更加怀疑他了。在一次吃完饭上交餐具的时候突然双筷子从地上飞滑过来,差点打到了我的脚,抬头一看居然是那个清洁工。边缘的性格加上暴力倾向,一定是他的一脚杀死了蜻蜓。
于是我在后一天便带着相机找到了清洁工,准备访问他并记录下证据,在看到他之前我就打开了摄影机,“你好。我有事要问一下你。”摄影机里的清洁工指头看向我,又对着摄影机说:“你好。”我们坐了下来,我把摄影机支架拿出来放在了清洁工前方,之后便站在摄影机前提问。“一周前的早上你在干什么?”清洁工工显得局促不安,又扣起了他的指甲,但当我看向他的脸时,他却回以微笑,“一周前?一周前的哪一天?” 我有一些尴尬,因为我也不知道发现蜻蜓死亡的那一天具体是哪一天。不知何时起,我开始经常记不清日子,“就是一周前!不管一周前的哪一天!““那我想我在打扫卫生。”我接着问道:“那一天你有去路上一盏路灯下吗?”清洁工再次疑惑地望着我,想了一会儿答道:“是的我有去过。” 马上接近真相了:我看向了清洁工那双不是很大的脚,“是你杀死了蜻蜓吗?!”“蜻蜓? 你说的是那只趴在地上的蜻蜓吧?我看到了。”说完他拿出了手机,翻出一张照片,递到我面前。照片的蜻蜓一动不动,却是完好无损的。“我看这蜻蜓一动不动停在那觉得有趣便拍下来了,原来是死了。”听完清洁工的话,我便默默收起了摄影机,离开了。
之后再遇到清洁工他便总是微笑着看向我,虽然还是喜欢坐在角落,但开始和门口的保安聊天说笑,案件陷入了僵局。

时间剧场

清洁工事件之后,我就每天都在回忆,发现蜻蜓的那一天究竟是哪一天。因为对清洁工的调查大挫之后,我每日浑浑噩噩,竟连采访的日期也记不清了 。正逢公司组织到百日剧场看演出,无事可做的我也只好跟着去了。戏剧开始表演我也无心观看,又在拼命思考被遗忘的时间。舞台上男女主角在上演离别的戏码,鼓风机在角落吹得主角裙摆飞扬,突然,被遗忘的时间像夏日流水一般涌了上来。我之所以忘记了那一天蜻蜓死亡的那一天,是因为那恰是我遭到暗恋女孩拒绝的第二天,那天早上的阳光、微风,以及现在舞台上的裙摆都让我想起被拒的痛苦,这段回忆这样被我深埋了,而此时剧场里上演的戏剧时刻又恰是分离,真实的气味和眼前的画面又让那些记忆被重新打捞上来,时间得以归位。
我开始认真观看这部戏剧,演员们的卖力表演使整个剧场流动着一股灵韵,演员们的歌声和台词流畅对接,像是帕格尼尼的小提琴般灵动地用言语和音乐暧昧打趣。偶尔的台词不顺倒更像吵架时的情侣一时情急的口误。剧场里的时间在流动着,演员每说完一句词观众都知道离结束更近了, 剧场里的演员还能够得到观众的反馈,那是有交流的表演, 剧情跌宕时的欢呼, 精妙绝伦时的掌声, 悲哀动情时赢得观众的泪水,剧场不止是一个时间的剧场,也是一个交互的剧场。

机器嫌疑人

从剧场回来后,我重振了信心,拾回了愉悦的心情,打开摄影机想要再次确认对清洁工的访问,只是,摄影机像是故障了一般,打开时屏幕先是闪烁不停,然后出现蓝色的波动条纹布满了整个屏幕,隔了5分钟才恢复了正常。然而,刚打开采访视频,又开始故障了。清洁工的声音仿佛比画面提前了几秒, 并且还以规律的间隔停歇之后再接着播放。突然出现了一张照片—死掉的蜻蜒。只是这张照片和清洁工的不同,已是被踩了一脚的蜻蜓,昏暗的房间里这一系列诡异的事件吓得我把摄影机扔在了沙发上。思考片刻, 再次拿起它来仔细观察,这确实是同一只死掉的蜻蜒。但是,近期内除了那次访问清洁工,我再也没有拿出过这台摄影机,也没有把它带到过事发地,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
我的房间十分安全,从来没有被小偷光顾过,摄影机也一直放在盒子里,买回来了只用过一次 (毕竟手机会更方便拍照) ,如果有人动过它,那么我肯定会发现的,难道是有人传输到里面的?我盯着这台摄影机,它监视器般的摄影口,和蜻蜓的眼睛如此相似,好像此刻是被踩一脚的蜻蜓在凝视着我,这台机器成了嫌疑人。我想到可以在网上搜索查看一下情况,便立刻打开了电脑。

“我们都看到了”

我在电脑上立即输入蜻蜓之死那日的时间、地点,但是没有什么信息跳出来,之后发了这样一个贴子:“有人看到死掉的蜻蜓吗?”不一会儿,回复一条接着一条蹦了出来,我看到了“, “我看到了”“我也看到了”,接着,一张张图片也蹦了出来,那竟是和我摄影机里一样的图片,一张一张铺满了整个电脑屏幕却还在不停往外蹦,“我们都看到了”。我几乎被这无数条信息和图片淹没了,却无法关闭电脑,摄影机又开始出现蓝色条纹,和图片出现的频率一样波动着,窒息感和压抑感同时涌了上来。
从床上惊醒,看着周围,明明是我的房间却那么陌生,已是清晨了,阳光从外面照了进来,这竟是梦吗?我下床在房间中来回踱步, 看到了墙上的一张照片,没错,这竟又是那只死去的蜻蜓,已经被踩过脚的蜻蜓,也是房间陌生感的来源。我发疯似得开始在屋里翻寻摄影机,它还在盒子里,打开时没有发生故障,清洁工的访问播放也十分顺利,只是我怎么找也找不到那张照片。于是,我再次打开电脑,小心翼翼地,盯着电脑屏幕,一开机便是我发的那条贴子,只有那一条评论,一张照片一“你说的是这个吗?”照片里是死去的蜻蜒标本。不知道是那“一脚”之后做成的标本,还是做成标本以后被踩的一脚。我缓缓离开电脑桌,来到了办公桌前翻找,果然死去的蜻蜓尸体已经不见了。究竟哪一部分是梦?究竟是谁杀死了蜻蜓?到底是哪里的蜻蜓死了?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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